在我的印象中，女生之间的矛盾总是闹各种小情绪和斗嘴，至少我还从未看过她们直接动手这么夸张。很早之前我似乎也问过季洁关于这种事情，她只是给了一个“其实也不是”这样暧昧的回答。所以初看到眼前这一幕的时候，我还是有些震撼的。
一个看上去有些文静的长发女孩面无表情地低着头，被人扶着肩，大约是之前被人推了。扶着她的是一旁扎着头发的女孩，另一边一个短发女孩满面怒容的样子紧紧地护着她。这三人的对面，斜对着我站着一个披肩发，有些瘦弱的女孩。
在学校现场见证一起校园暴力么，看来在这个看似风平浪静的学校里还真是什么暗涌都有。不过看眼前这情况，不是三打一而是一挑三吧。
“顾薇！”
张静静大步流星地上前，却不是到那个被打的女孩身边，而是站在了那三人的对立面。张开手臂护着顾薇。她们这么对峙着，颇有一副剑拔弩张的架势。
我并不想参与其中。女生之间的矛盾，什么原因都是有可能的，而且常常里头的关系都是一团乱麻，麻烦得很。
“你让开！”短发女孩气势汹汹地要上前，张静静也不甘示弱地挡在前头。一旁刚刚被人推了一下的长发少女拉了拉她的好友，小声地说了句，“算了吧。”说完朝我们这里瞄了一眼。
短发女孩看了我和张静静一眼，又瞪了一眼那个叫顾薇女孩，鼻子里哼了一声，走了。
“小偷……”
在她扬长而去的时候，我听到了她咬着牙丢下的一句话。斜眼看了看一旁低着头的顾薇，她低垂着头，只能看见嘴角微微牵扯起的一丝微笑，转瞬即逝。
五楼活动室的灯再一次亮了起来，顾薇坐在那，低垂着眼睛用手抵住嘴。此刻她安静得倒像个的精致的人偶，白皙的皮肤，纤细的四肢和精致的侧脸，或许是不苟言笑的脸让人感觉比同龄人更加成熟。不过仔细看的话，会发现她的手指和嘴都在微微地动，她不自觉地咬起了手指甲。
顾薇是个奇怪的人。
顾薇是个麻烦的人。
总的来说，顾薇是个又奇怪又麻烦的问题少女，这是她给我的第一印象。
一般来说，高中叛逆期的问题少女不外乎行动或者打扮上有出格的地方，尤其是在外人的眼里。什么夸张的妆容，奇怪的衣服，刻意粗俗的语言，不服管教的行为又或者是流水一般更换的男朋友，这些明显标签被贴了一条，基本上就已经可以替你下定论了。
不过在绿藤高中这个地方，除了更换男朋友这种属于物种天性无法克服的事情外，其他都是可以避免的，毕竟门口管纪律的那个地中海老头虽然顶着一副厚眼镜，但对这类明显和绿藤的学生不符的存在都有着猎狗一般的直觉。我甚至怀疑他不是通过看，而是其他，毕竟他的视力不好。大约也就是因为他的视力格外糟糕，嗅觉和听力才会格外的发达。
但是顾薇不是这种简单暴露的问题少女，她显然更严重，属于升级版的问题少女，可以称为问题少女plus或者问题少女2.0。
即使她一头齐肩发梳得整整齐齐，即使她有一张素净得甚至有些苍白的脸，也无法掩盖她眼睛里的阴鸷，像是对这个世界有着一种天生的敌意和抗拒。
不知什么时候起我养成了这种喜欢看人眼睛猜测人内心的习惯。
“喂，你说点什么啊。”
张静静用胳膊肘撞了我一下。
“我有什么可说的？”
“我以社长的身份命令你。”
“那我要退社。”
张静静单手握拳撞进另一只手掌里，抬头冲我一挑眉，**裸的威胁。我是见识过她的“暴力”的，反正我也不会反手，只好表示投降，走过去拉开顾薇对面的椅子，双手交叠，端端正正地坐下。
“那个，顾薇同学，你偷了她们东西么？”
“白痴啊你！”
脑袋上随即传来一记重击，顿时眼冒金星。
“不是你让我说点什么的么？”
“谁让你说这个了！”
显然我刚问的问题让张静静十分生气，不过可能眼下更生气的应该是另一个人。我偷偷看了她一眼，她只是低垂着眼睛坐在那，还在专心地咬着指甲。
“顾……顾薇……”张静静尴尬地笑了笑，试探性地开口。
“你是谁？”
顾薇理都不理她，停下动作漫不经心地抬头瞟了我一眼。
“他叫谷雨，是咱们社团的新成员。”
还没等我开口，张静静就抢先介绍，一副讨好的模样，果真是小狗。
等等！咱们？这么说这个问题少女也是这个社团的人？这阅读社到底都收了一帮什么人。
“嗯~你就是谷雨？”她音调有些上扬又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我一下，充满了挑衅的味道。
“也很一般嘛。”
一般有什么不好么，我本来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，还是在传言中的我已经被夸张成什么奇怪的样子了？
“啊，顾薇是副社长。”
张静静又做起了我根本不想知道的介绍。等等！这家伙居然是副社长？这个社团果然离解散不远了。
在一阵让人尴尬的沉默过后，张静静同学似乎终于领悟到了什么叫求人不如求己，在我无视了她数十次的眼神暗示之后鼓起勇气。
“那个……发生了什么了吗？我知道现在有些传言……”
“他们爱传什么传什么。”
“不是，我的意思是说，那些人刚才说的……什么的，可能只是受传言的影响……”
张静静把小偷这个词故意隐去了。原来之前帖子里提到的人就是顾薇么？因为是认识的人，所以她才会一口反驳说不是吧。
我不禁有些好奇地看着眼前这个传闻中的人物，瘦小的脸上，有些上扬的眉毛和微微向下的嘴角会让人感觉刻薄和冷漠，虽然明明并不像，随着她表情的变化，有那么一瞬间会让我想到季洁。
为什么会想到她？
“其实我是相信你的，我都跟他们解释了……”
“关你什么事。”
“我是关心你诶。”
“我说过要你关心了么。”
“我们刚才还好心帮你解了围，你这是什么态度！”
“多管闲事。”
眼看张静静被噎得几乎气得说不出话来，我赶忙把她拉到一边，就看她紧紧抿着嘴，眼睛里已经有泪花闪动。
啊，麻烦了。我完全不擅长安慰人，最害怕女孩子哭了。
“我走了，你们不要管我了。”
这个挑事的人站起身，丢下一句话，头也不回地走了。她说出那句话的瞬间，我有一点恍惚，不由愣了好几秒，目光不由追着顾薇的身影消失在门外。
等醒悟过来再一转眼，这边张静静的眼泪已经大颗大颗地掉下来了。我一直以为像张静静这种粗线条运动派的女生是不会哭的，现在见她这样我自己反倒不知所措了。
“喂，别哭啊。”
“谁……谁哭了，我才没有。谁要因为她哭啊，谁会因为这种人……”
她一顿一顿地说，每说一句要吸一下鼻子，整个人也跟着一抖一抖的。她轮流用手抹着眼睛，然而没有用，眼泪还是不停地涌出来。后来干脆用手臂一横挡在眼前，另一只手伸到我面前。
“纸。”
我从桌面上拿了一张纸递给她。
“面巾纸啦！谷雨你个笨蛋！”她把手里的A4纸用力一丢，一把扯过我的手臂靠了过来，抱着我的手就大声哭了出来，十分委屈的模样，倒像是被我惹哭了一样。
被丢开的纸张无力地在空中飘了一阵，飞到了桌子下。在狭小的房间中，我对着哭泣的女孩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，只能安静地等她自己停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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